知道是在哪个弄臣的怂恿下,决定玩这样一出丑剧。
夜幕下,皇帝的车驾十分低调,没有动用平日里上街的那种排场,而只是装扮的像个普通的高官一般,安安静静却又有些匆忙地,向着侧面的城门进发。
齐朝是一个没有宵禁的朝代,这有一些历史原因。
最初的大梁城本来是有许多坊市的,每到晚上就关门上锁,百姓无故不能上街行动。但齐朝的商业经济逐渐发达,整个坊市的边界也被迅速破坏,以至于晚上要维持宵禁变得十分困难,夜间也热闹不休。
在几次尝试恢复宵禁无果之后,此时的京师实际上已经取消了宵禁,在最为繁盛的时候,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不夜城。
只不过这段时间,由于金人南下的关系,整个京师也变得人心惶惶。于是皇帝下了诏令,加强晚上的巡逻。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之下,愿意在深夜上街的民众也变少,所以整个京师此时才显得有些寂然。
皇帝的车驾刻意地绕开那些较为繁华的街道,匆匆地向着偏门赶去。
宽敞的马车中,齐英宗身形随着颠簸而微微晃动。但一种即将逃脱樊笼的喜悦,还是有些掩饰不住。
而这种喜悦中,或许还有一些赌气:我爹跑得,我为什么跑不得?
这对皇帝父子之间的关系,其实远没有一般人想象中的那样融洽。
虽说被禅位,但其实齐英宗在诸多的皇子中,本就不是齐惠宗最喜欢的那一个。这一点,父子两人的心中都是如明镜一般清楚。
更何况生在帝王家,本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。
皇权只允许一人享有,而不论是成为太上皇的齐惠宗,还是刚刚即位的齐英宗,都不愿意与他人分享权力。
不论这个人,是自己的父亲还是儿子。
对于齐英宗而言,刚得知自己要成为皇帝的时候,心中本是惊喜中又带着一些兴奋的。但在即位之后,各种焦头烂额的事情就让他产生了更多复杂的情绪。
金人将要南下,再有几日就要围住京师,为什么自己的那个爹就可以安然无恙地跑路、将这个烂摊子甩给自己,而自己却只能与京师共存亡?
朕是天子,又为何要以身犯险,为何要受文武百官的辖制?
这种想法,在每个人成为天子的那一瞬间,都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了,并且会在局势的不断紧张中,继续发酵,并逐渐变成一个强烈的念头,支配着内心。
如果说皇权对于有雄才大略的君主来说是一剂良药,可以让他们如虎添翼一般地施展自己的抱负,那么对于才学、品德、志气都处于较低水平的皇帝来说,却更像是某种可能会上瘾的毒药,不仅不会刺激任何建功立业的决心,反而会让内心中阴暗角落的私欲无限制地膨胀。
所以,齐英宗认为自己可以玩一手“先斩后奏”,先想办法逃出京师,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。
正如那几位弄臣说的,他现在是皇帝,是九五之尊,就算做出一些决定也是为了大局,万一京师沦陷,他这个皇帝不能以身犯险……
即便他走了,京师也有李伯溪和一干重臣,守不住城,也是这些大臣的问题。
谁又敢对皇帝兴师问罪?
只是过了没多久,马车中的齐英宗开始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。
马车停了下来,而前方出现了一些喧哗的声音。
他稍微撩开一些车帘,低声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
贴身服侍的太监赶忙禀报:“官家,是李伯溪与李浩等人,拦住了车驾,说是,说是……”
他的话还未说完,皇帝已经听到李伯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。
李伯溪的马车挡在了皇帝的车队前,而此时,这个身形健硕的老臣已经不由分说地跪在马车前,高声说道:“大敌当前,兵凶战危,陛下岂可弃城而逃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