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不关你的事。”她声音不高,却带着薄荷般的凉意,冻得达力手背起了一层小疙瘩。委屈来得猝不及防。
达力张了张嘴,想反驳,又找不到词。去年柔柔还会拉着他的衣角,让他帮忙够最上层的水彩笔;
今年她忽然长出一片陌生的棱角,像春天里突然拔节的竹笋,带着不容靠近的锋利。
他低头看自己购物车:一本《超能机甲》涂色本、两支带恐龙造型的橡皮、一把售价29.9的电动削笔刀——每一样都写着“达力·德思礼”。
像要向世界宣告这是他独享的童年。而妹妹的车里,只有单调的黑色笔杆,堆成一座沉默的小山。
哈利站在两排货架之间,像被世界遗忘的标点符号。
他看着达力吃瘪,看着温柔继续扫荡,忽然想起自己九岁生日那年,佩妮给了他一支达力用剩的短铅笔,笔头咬痕累累,像一排被野兽啃过的骨头。
那天他把它削到只剩两厘米,还在作业本背面写下“H·P·波特”
——结果第二天就被达力抢走,掰成两截,扔进了学校后院的垃圾桶。
“柔柔,”他小声开口,嗓子发干,“你买这么多笔,老师会发现吧?”
温柔停了一下,第一次正眼看他。那目光像一盆冷水,把哈利从头浇到脚。“老师不会管。”
她说,“他们只看你写没写对答案。”达力撇嘴,想附和,又不敢。他随手抓起一盒荧光笔,在空气里划出一道亮黄的弧线,像要划破此刻的尴尬。
“那我买这个,总行吧?”他语气软下来,带着求和的意味。温柔没回答,转身走向笔记本区。
达力讪讪地把荧光笔放回去,盒盖“啪”一声合上,像给对话钉了棺材钉。
接下来的二十分钟,温柔重复了同样的程序:笔记本——32开、80g、米黄色内页——她拿了二十本;替芯替芯替芯,塑料膜被她“嘶啦”撕开,像撕掉一层隐形的皮;
文件夹、错题贴、姓名贴,所有东西只要颜色是暖白,就统统扫进车里。达力跟在后面,购物车越来越轻,他的肩膀也越来越塌。
“你是不是……”他终于憋出一句,“是不是因为妈咪不让你带那个——”
他警惕地瞥了哈利一眼,把“哈利”两个字咽回去,改成“外人”的口型。温柔猛地刹住脚步。
购物车因为惯性撞上她小腿,发出“咚”一声闷响。她低头,看见自己白袜子边缘被轮子碾出一道灰黑的印子,像一道丑陋的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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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说了,”她一字一顿,“不关你的事。”达力感觉有股热气从胸口冲到眼眶,他赶紧仰头,假装研究天花板上的消防喷淋头。
那里积了一圈灰,像没人打扫的月球环形山。哈利看着这一幕,忽然明白:柔柔不是在买文具,她在筑墙——用一模一样的笔、一模一样的本,砌出一间没有窗的屋子。
只有那样,她才能把“四年级”这个陌生词条,装进行囊,带到她尚未命名的战场。门口传来佩妮高跟鞋的回声,像倒计时。
温柔最后抓了一把圆规,扔进车里,金属与金属相撞,发出清脆的“当啷”。
达力吸了吸鼻子,把电动削笔刀放回货架,换了一本最便宜的练习簿——封面印着“好好学习,天天向上”,红得刺眼。哈利什么都没拿。
他把手插进口袋,摸到早上温柔塞给他的那只纸青蛙。
青蛙的背脊被汗水浸得发软,字迹晕成一片模糊的灰。他轻轻捏了一下,像捏碎一颗未曾落地的泪。
没过多久,佩妮就提着两大袋沉甸甸的购物袋回来了。塑料袋摩擦发出“哗啦哗啦”的声音,